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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禮賓:逼仄空間的異態(tài)

來源:99藝術(shù)網(wǎng)專稿 作者:劉禮賓 2009-07-09

 

      張業(yè)興將“劇場”作為繪畫主題,他通過對特定視點的選擇,在畫中制造出一個個逼仄的空間,在這樣的空間中,畫中人呈現(xiàn)出異樣的狀態(tài)。

      柏拉圖在《理想國》第七卷提出了著名的“洞穴”比喻:一些人從小就在一個洞穴里,頭頸和腿腳都被鐵鏈所束縛,不能走動,也不能轉(zhuǎn)頭,兩眼只能直視前方的洞穴后壁。在他們背后上方不遠處燃燒著一堆火。人和火之間有一條稍微隆起的路,路上有一堵矮墻。在矮墻的后面,另外一些人扛著各種各樣的木制和石雕動物雕像以及人像,高舉過墻,讓他們做出動作,影子便投射在洞穴后壁上。走動的人時而交談,時而沉默。被囚禁的人將會把投射在洞穴后壁的影像當(dāng)作真實的東西,也會把回聲當(dāng)成影像所說的話。此時,假如有一個囚徒被解除了束縛,他就可以看見事物本身了,但他不見得就能區(qū)別真實與虛幻。而假如他走出洞穴,來到陽光下面,他將會因為光線的刺激而眼花繚亂,他會恨那個把他帶到陽光之下的人,使他看不見“真實事物”。但當(dāng)他能夠看清太陽,這時候再讓他回到洞穴,他就不是從前的那個受遮蔽者了。

 

      張業(yè)興應(yīng)該是看到過“太陽”的人,他回到了“洞穴”里面,“洞穴”被他置換成了“劇場”。他變成了“洞穴”中那些舉著雕像的人中的一員。但他又不是一個沉默的舉雕像者,他不停地變換著雕像的姿勢,甚至?xí)训裣穹诺奖磺艚叩难矍?。他一方面意欲啟發(fā)那些被囚禁者,讓他們警醒;另一方面又在不停地警戒自己,使自己不能忘記那個看到“太陽”的時刻。張業(yè)興在不停破除“幻象”與“真相”的界限,又不時地把它們雜糅在一起。于是,張業(yè)興的畫面中透出強烈的超現(xiàn)實主義氣息,這樣的超現(xiàn)實主義氣息正是他的作品的基本基調(diào)。在“劇場”這樣一個原本充滿虛擬性的空間里面,超現(xiàn)實主義的順理成章與作者的清醒狀態(tài)形成了一種微妙沖突:張業(yè)興的清醒使原本平靜的“洞穴”變得怪異,他在他所描畫的“劇場”中不停地展現(xiàn)這種怪異,使原本的“真實影像”具有了滑稽的成分。畫面觀眾的不適應(yīng)和受到的刺激正是被囚禁者的感受——觀者一方面明顯感受到束縛的存在(鐵鏈的束縛以及慣有視角的束縛),一方面驚異于畫面人物的不尋常表演,在體味怪異中破除自己的慣有思維。

 

       “幕布”是張業(yè)興畫面中的重要道具。這里的“幕布”類似洞穴后壁,是被囚禁者日夜面對的“真實”。在張業(yè)興的畫面中,幕布前后是畫中人與物活動的主要場所,同時也是張業(yè)興制造逼仄空間的有效手段。張業(yè)興編制的故事都在“幕布”前后展開,這和一般劇場里拉開幕布看戲的慣常情形大相徑庭。“幕布”本來是遮蔽工具,用來切換場次的,在張業(yè)興的繪畫中,它變成了一個開啟真實、制造虛幻的有效隔層。“幕布”后面的事物未必虛幻,在幕布前面的逼仄舞臺上展開的活動未必真實。對“幕布”迷戀的背后是對“真實”的渴望,這恰如土著人對電影幕布的毀壞,土著人破壞幕布是想摧毀他們難以接受的“真實”,張業(yè)興對幕布的推崇與上面的破壞異曲同工,只是一個出自蒙昧,一個發(fā)自自覺。吊詭的是,在揭露真實的過程中,張業(yè)興又制造了一個超現(xiàn)實的場域:格瓦拉在對著空無一人的劇場宣揚社會主義好,劇場中凌空飛起的仙鶴盤旋在沉睡者的夢中,正在一躍而下的駿馬腹下隱藏著匕首和橄欖枝,狀如被囚禁者的舞臺人員背對幕布面對著空蕩蕩的劇場……當(dāng)作品觀眾正在為張業(yè)興的破除幻象,開啟真實而欣慰的時候,同時會陷入他所制造的離奇場景陷阱之中而困惑不已。其實,張業(yè)興在虛幻和真實之間游走的同時,同時將這一“游走”置入到了被質(zhì)疑的境地。

      張業(yè)興畫面中不多的人物以展現(xiàn)“背影”居多(這正契合了上面所說的畫家把自己視為“舉著雕像的人中的一員”,他從后面看這些被囚禁者),而這些畫中人正在做著“見過太陽的人”所質(zhì)疑的滑稽游戲。作品中的這些人和物處于一種木然或者困頓的狀態(tài),或站或坐,目視前方,但前方或是未知的空間,或是空蕩蕩的虛無,或是自己緊閉的雙眼。無人的觀眾席并非預(yù)設(shè)觀者的缺席,畫家把觀者的位置留給了作品前的觀眾,讓觀眾欣賞這一幕注定是獨角戲的滑稽劇。沒有觀眾的劇場處于一種尷尬的狀態(tài),畫家對這一氣氛的刻意營造折射出自己的思維狀態(tài)以及生存狀態(tài)。在這看似寂寥的規(guī)則空間中,其實隱藏著更多的異態(tài)?!度齻€女人》中性感的三只腳從座椅下面伸了出來,被捆綁的性感肢體、輝煌艷麗的色彩組合、人所熟知的政治空間,它們組合在一起的時候,在莊嚴之中注入了詼諧,在空曠之中制造了逼仄。


張業(yè)興在逼仄空間展現(xiàn)著異態(tài),又將這種異態(tài)幽默化。柏拉圖的“洞穴”被張業(yè)興所攪動,成為我們所不熟悉的“劇場”。

 

 


【編輯:高萌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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