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法國,法式感靠什么養(yǎng)成
距離現代藝術150年前興起于巴黎已經過了150多年,我們仍然熱衷探討法式生活的一切細節(jié),無論是Ins、Twitter還是小破站,總有幾位穿搭博主脫穎而出,她們的家居和穿衣品位有型卻日常,能讓人說一句:這就是法國女人的真實生活。
為什么我們心中的法式生活總是真實又不乏精彩呢?如果不在法國,怎么培養(yǎng)日常生活的法式感?帶著這個問題,
Madame Figaro中文版找到了法國駐上??傤I事館文化領事柯梅燕(Myriam KRYGER)女士。柯梅燕畢業(yè)于著名的巴黎高等師范學院和國立東方語言文化學院,職業(yè)生涯貫穿法國和世界各地,曾擔任印度的法國文化中心主任,這使她對文化領域有著非常深入的了解。她將為費加羅帶來全新的專欄“藝覽法國”。
作為這個專欄的新媒體策展人,從2021年4月開始,柯梅燕將陸續(xù)邀請一位法國文藝屆的重要人物作為對談嘉賓,從藝術、文化、思想的角度,為費加羅的讀者獨家解析法式藝術生活的風格與特質。
本期 “ 藝覽法國 ” 的受邀嘉賓是卡米爾 · 莫里諾,藝術史學家、策展人 ,專門從事女性藝術家研究,自2014年起擔任《AWARE:女性藝術家檔案、研究和展覽》項目的聯合創(chuàng)始人和主任。 由于注意到女性往往在藝術作品、展覽和博物館收藏品中不被重視甚至完全缺席的局面,AWARE項目致力于通過創(chuàng)建、索引和傳播關于19世紀和20世紀女性藝術家的信息,使得她們更為耀眼醒目。
卡米爾·莫里諾(Camille Morineau)畢業(yè)于法國高等師范學院和國家遺產研究所,任教于盧浮宮學院,在法國公共文化機構工作了20年,其中包括在法國國家現代藝術博物館——喬治·蓬皮杜中心擔任當代藏品館長10年。她曾是眾多展覽的策展人,比如2009年至2011年的elles@centrepompidou,該展覽僅展出法國國家現代藝術博物館收藏的女性藝術家的作品。
尤其值得稱道的是,在她任職蓬皮杜中心期間,蓬皮杜將收購預算的40%用于購買女性藝術家作品,使得女性藝術家作品的比重上升藏品總數的17%。相比之下,英國泰特美術館的女性藝術家作品的比例僅為13%。
2016年至2019年10月,她擔任巴黎錢幣博物館展覽與收藏館館長,在那里她策劃了大量展覽:Women House,這個展覽之后于2017年至2018年在華盛頓國家女性藝術博物館展出,2017年在蓬皮杜中心成立40周年之際舉辦的à pied d'?uvre(s)展覽,2018年的蘇博德·古普塔Subodh Gupta,2019年 托馬斯·肖特Thomas Schütte, 2019年至2020年的奇奇·史密斯Kiki Smith (2019-2020)。
意識到20世紀女性藝術家
柯梅燕:
卡米爾女士,你是我第一個來到Madame Figaro的新欄目“藝覽法國”的客人。我認為你發(fā)起的“AWARE”非常重要,希望我們今天能夠把它介紹給中國費加羅的讀者。能說一說“AWARE”這個項目名字的由來嗎?
卡米爾:
AWARE是一個首字母縮寫:(Archives of Women Artists, Research and Exhibitions)意思是“女性藝術家的檔案 、研究和展覽” ,同時它含有雙重含義,你一定也注意到了: AWARE有 “有意識的”這層意思。
柯梅燕:
是什么促使您發(fā)起“AWARE”項目? 為什么會選擇20世紀的女性藝術家作為研究領域?
卡米爾:
2008年至2009年,當我在法國國家現代藝術博物館 ((Musée national d’art moderne) 布置elles@centrepompidou展覽時,我很快就意識到,有關女性藝術家的信息和檔案嚴重缺乏。展覽結束后, 我隨即創(chuàng)建了AWARE這個協會,想要來彌補這一不足,并向所有人提供有關女性藝術家的資源和信息。首先是二十世紀的作品,今天得益于和奧賽博物館的全新伙伴關系,我們也開始涉獵19世紀。這項工作是如此艱巨,以致于必須確定時間線,我們希望能夠能逐步擴展。但最重要的是,這是一個人力和財力的問題。
進入藝術世界的女性
柯梅燕:
我希望你能談談自己的經歷。首先,你是如何以及為什么進入藝術世界的? 你最初的動機是什么?
卡米爾:
我一直喜歡很逛博物館,我想找一份相伴一生的工作,包括夜晚也是。為什么不呢? 而且,這些掛在墻上的作品似乎總是對我說話,就好像它們是人一樣。我想多花點時間和它們相處,在與它們的“親密相處”中觀察它們: 當它們在儲藏室,你可以把它們輕輕翻轉過來,看看它們的細節(jié),上面的簽名。因此到后來,我就想要和別人分享我親密接觸和感知藝術品的快樂,
因為在博物館或在協會工作時,首先要做的,是大眾分享你現有的知識。 我熱愛我的工作,它是我從很年輕時就擁有的真實使命。
柯梅燕:
作為一名女性,你的職業(yè)生涯中遇到過特定的障礙嗎? 就像女性藝術家一樣,在藝術界的女性從業(yè)者是否低于平均比例? 你認為在地理區(qū)域之間有差異嗎?
卡米爾:
在許多國家,婦女仍然難以在撫養(yǎng)子女的同時工作,甚至難以在不從頭到腳蒙著紗巾的情況下走上街頭。我很幸運能在一個允許女性在工作的同時組建家庭的國家工作。藝術界是相當女性化的,盡管一些非常重要的職位仍然是為男性保留的。但幸運的是,這個現象當下正在迅速轉變。不幸的是,對于女性藝術家來說,這是一個長期存在歧視的行業(yè)。
而在社會主義國家,歧視反而是最少的,在這些國家,社會公平化使得人們更加關注婦女的地位,以便尊重男女平等。
柯梅燕:
你在世界上最重要的現代和當代藝術機構之一:蓬皮杜藝術中心工作了很多年,能告訴我們一些關于您在這座“藝術殿堂”的經歷嗎? 這座“藝術殿堂” 2019年與上海西岸美術館建立了5年的特別合作關系,也是來到中國的第一個國際級博物館。你在蓬皮杜藝術中心的這些年學到了什么?你收獲了什么? 欣賞的人或事物可以分享給我們嗎?
卡米爾:
我有幸在世界上藏品最多、最好的場館之一,以及與一群非常讓人尊敬的同事們合作,并有幸在館長Alfred Palcy的領導下工作。Pacly非常尊重女性,對藝術史上的女性問題非常感興趣。他接受了我的“elles@centrepompidou”項目,
在兩年的時間里,我展示了300名藝術家和1000多件女性藝術家的作品, 這些作品都是我們的藏品。 這個豐富經歷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2005年,我也有幸在中國北京、上海和廣州舉辦了 “新浪潮”展覽,這也是我第一次發(fā)現中國的經歷。然后我被任命在中國為蓬皮杜中心找一個合適的場地,我和蓬皮杜中心當時的主席Bruno Racine一起旅行中國多次。因此,我認為上海的蓬皮杜中心是我15年前的首次探索的成果。
警惕女性藝術家被藝術史遺忘
柯梅燕:
從蓬皮杜中心到巴黎的錢幣博物館,你成功地策劃并有序推出了很多專門為女性藝術家舉辦的展覽。在當初提出計劃方案時,遇到過困難嗎?
卡米爾:
因為“me too”運動改變了社會的游戲規(guī)則,2009年的情況比2016年稍微困難一些; 此外,博物館和大學的許多同事推動了對女性藝術家的研究。
今天,一個不容忽視的事實是: 女性藝術家已經被藝術史遺忘。
柯梅燕:
作為一個非盈利的藝術組織,AWARE面臨的最大挑戰(zhàn)是什么?
卡米爾:
我想說的是,這是一個“可登入性”的問題,讓盡可能多的人獲得關于女性藝術家的現有信息,不僅是男性研究人員、女性研究人員或藝術史專家,還有廣大公眾。另一個挑戰(zhàn)是地理問題:
例如,我想更多地研究中國和中國的女藝術家。
柯梅燕:
如何鑒別和選擇“被歷史遺忘”的女性藝術家進入AWARE?
卡米爾:
在我們網站上的履歷資料主要是來自和“全球女性創(chuàng)作者名錄”的合作。同時也得益于一些和美術館的合作項目,比如和蓬皮杜藝術中心,尼斯現當代藝術館,奧賽美術館,或其他的文化季,比如和africa 2020, 我們可以更加豐富這些數據。
特別是,這些可以讓我們暫緩某些失衡并加強在一些地區(qū)不受重視女性藝術家的可視度。
這些藝術家的簡介之后會被由藝術領域專家們組成的學術委員會審核,他們將在我們的活動安排和行動中給予指導。
柯梅燕:
AWARE是如何在大眾中推廣這些研究成果呢?
卡米爾:
在疫情之前,我們每個月都會在一個美術館組織一次觀展,以便讓觀眾認識一位或幾位女性藝術家的作品和她們的藝術之路。我們還在巴黎公共空間舉辦了名為“巴黎,是她們”的活動。
自2020年以來,我們開發(fā)了針對廣大公眾的數字項目,通過新的播客(女士之家 – 在藝術領域的家庭空間;偉大的藝術女性 – 二十世紀女性藝術家之聲),動漫連續(xù)劇(大藝術家的小故事,目的在于通過幾分鐘來了解一位女藝術家的生平),和一些主題性的線路可以讓我們精準進入和瞄準藝術家目錄。除這些之外,我們還定期組織一些研討會,游學或線上討論會,以便傳播圍繞著女性藝術家相關的科學研究。
柯梅燕:
作為一位藝術史專家和策展人,有什么建議給和你背景類似并希望投身于這個領域的女性呢?
卡米爾:
不要害怕別人對您的所作所為而發(fā)表的評價, 下定決心,認準奮斗的目標,不要因為一些障礙而喪失信心,并堅定自己的作為女性的“價值” ,女性從來都不比男性弱。
柯梅燕:
我們在上海剛剛為一個重量級的展覽,來自瑪摩丹莫奈博物館的《莫奈與印象派大師》展覽揭幕,在這個展覽中,在17位展覽藝術家中,只有一位女性藝術家貝爾特.莫里索Berthe Morisot。您可以給我們講講這位藝術家嗎?她是否在印象派流派中占有特殊位置?是不是還有其他印象派的女藝術家沒有記載史冊的?
卡米爾:
我們剛剛與奧賽博物館展開重要合作,我們將就歷史上的十九世紀女性藝術家展開研究。我邀請大家上我們的AWARE的網站(awarewomenartists.com),在不久之后,大家可以在關鍵字中搜索《印象派藝術家》,然后會發(fā)現,除Berthe Morisot以外,還有許多其他的女性印象派藝術家。
柯梅燕:
你對中國女性藝術家有了解嗎?有沒有一位特別吸引你的注意?為什么?你是否會針對中國和中國女性藝術家做一些提出一些特別的活動?
卡米爾:
我認識很多中國女性藝術家,這真的很難做出選擇。但是我想要特別指出一位藝術家,我目前正在做有關她的研究,她是潘玉良,在二十年代在巴黎求學的畫家,曾在1994年有一部長篇故事片講述她曾擁有過傳奇般的一生。
我正在籌備一個20年代在巴黎的女性藝術家的展覽,我夢想可以把這位藝術家的作品借到巴黎展出,但是和擁有她作品的中國美術館和藏家的聯系非常困難。我希望這次的采訪可以在這個方面幫到我。多么希望她的作品的所有者可以聯系我,可以讓巴黎人領略這位杰出的藝術家。
柯梅燕:
對你來說,女性藝術家有什么特征嗎?女性藝術存在嗎?
卡米爾:
沒有,女性像男性一樣工作,擁有同樣的熱情,同樣激進,擁有在所有的先鋒派中的所有的材料。她們的勇氣是我驚嘆,因為,不管她們遇到了多少的困難,她們還是完成了她們的作品。
柯梅燕:
最后一個問題,既簡單又復雜:為什么藝術對你來說是如此的重要?為什么藝術與我們所有人都息息相關?
卡米爾:
無論男女,藝術對我們所有人都息息相關,因為人類的創(chuàng)造力使我們和動物區(qū)分開來。 藝術即是一種深層無用的,但又是絕對重要的:正是如此人類才會存在,也正是如此我們才會理解我們是誰。通常來說藝術家是有預見力的:正是如此我們閱讀過去并猜測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