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畫:翟永明繪畫作品展
開展時間:2023-04-01
結束時間:2023-07-02
展覽地點:白夜花神詩空間
展覽地址:成都市芳華街28號
策展人:翟永明
參展藝術家:翟永明
主辦單位:白夜花神詩空
翟永明的畫:一個詩人的精神圖式
文:李心沫
翟永明,總讓我想起羽翼和星辰。
學生時代,我在一本藝術雜志上看到過一幅肖像畫,是小翟的肖像,那張蒼白而憂郁的臉龐讓我想起龐德詩中“夜色中白色的花”的意象。后來讀到她的長詩《女人》,我聽到了來自我的生命深處的潮汐般的悸動,我在呼吸急促中讀完那些詩句。在讀完那首詩之后,我才真正意識到我是一個女人,并且成為了女人——我告別了我的女孩時代。
多年以后,在美院的舊書攤上看到一本小書《堅韌的破碎之花》,在書中我看到她寫弗里達·卡羅,書的作者正是翟永明。因為弗里達也正是那時我迷戀的女藝術家,當我第一次打開她的畫冊,看到她被鐵釘布滿的身體,我的身體同時也被刺穿了。
我撫摸過她象羅馬石柱一樣碎裂的脊柱,觸摸過她殘破的身體,也親眼目睹了她剪落一地的秀發(fā)。痛,不可言說之痛在她的畫中以圖像的形式向我言說??催^弗里達卡羅的畫, 我知道了疼痛作為隱喻的表達,于是藝術的路在我面前徐徐展開——我走上了這樣一條將自己切開的路:打開我的身體,以便看到內在的荊棘。或許是對弗里達的愛,也讓我對寫弗里達的作者產生了好感?!秷皂g的破碎之花》一直立在我的書架上。
后來認識詩人周瓚,還有戲劇導演曹克非,并且和她們都成為很好的朋友,和她們在一起,聽到最多的名字就是小翟,小翟是她們共同的好友。言語間我能感受到她們之間的深厚情誼。
離翟永明最近的一次是2011年,我參加克非的執(zhí)導的戲劇《乘坐過山車飛向未來》在成都的“白夜”演出。但是那次我卻沒有和她認識,倒是有一位來自瑞士的漢學家Justyna在現(xiàn)場看了我的表演,后來她來北京和我見面,之后我們成為了朋友,她寫了一篇關于我的行為以及翟永明的詩(還有另外兩個女詩人)的一篇研究文章,關于自然生態(tài)關于人類世。于是我也注意到翟永明還有一些關于自然生態(tài)的詩歌。
2013年在北京的庫布里克參加克非的戲劇,我以行為的方式做了戲劇《奸污》。那是一次殘酷戲劇式的表演,為了詮釋奸污,我用了荊棘與污穢之物,我被打碎的玻璃罐和荊棘刺傷,所以我早早離場。那次翟永明也在現(xiàn)場,但是我們只是有過匆匆的回眸與一瞥,便錯過了。
轉眼又是十年光景,我來成都已經快三年了,正是疫情的三年。中外的交流中斷,克非也一直沒能回來。今年三月末,克非終于從德國回來,并且來到成都。她和另外一個從法國回來的策展人何宇紅一起聯(lián)系我。我后來得知她們都是來參加翟永明的畫展開幕式的。
見到翟永明是在接下來和克非見面的時候,她也同時約了翟永明,三個人于是找了一個餐館室外臨水的地方坐下,點了幾個小菜,聊了起來。那個時刻一定是很美好,以至于我們都想著拍照留念。飯后我們一起去白夜花神詩空間看翟永明的畫展。這是她第一次的繪畫展。
看翟永明的畫的第一印象是她對色彩的運用。她總是能夠在一種中灰色調中找到一種低純度的激情。寧靜的灰綠色又讓我想起當我第一次見到她的肖像畫時的眼神,那雙眼睛總是讓我想起介于藍和綠之間的一種顏色,一種略帶憂傷的靈魂的顏色。那也是我喜歡的一種顏色。畫中的色彩以及造型讓我聯(lián)想起魏晉時期的敦煌壁畫的青綠,以及古遠的青綠山水,那青和綠都是被時間打磨過的,被灰塵撫摸過的,帶著歲月的喑啞的光澤的,此時這些青綠色蔓延到翟永明的畫作中,成為筆觸,成為綿延的思緒。
也許我是從美術學院出來的,太熟悉美術學院風格,以至于認為美院風是最為無聊和乏味的。從古典主義到現(xiàn)代主義的繪畫也許是見得太多的原因,也導致了視覺的疲勞感。很長一段時間我都很難對畫展提起興趣。但是看到翟永明的畫,卻讓我著實有了觀看的愿望?;蛟S是相比成熟老練的技法,我更喜歡看到自由的靈魂。
翟永明的畫就如同她的詩歌,用聯(lián)想與聯(lián)覺打破時空的概念,由自由的意志引領著,穿行在意象的疊加,拼接以及聚合,斷裂之間。她的畫不是三維的,沒有焦點的,甚至不是散點式的,而是多維的。她將窗外的風景移植到室內,將不同視角的物置于一處。有時一張畫上同時出現(xiàn)幾個畫面,幾個場景。它們就像多維空間同時存在。
翟永明畫她的所思,所感,以及一種奇特的見,這種見不是一種視覺的物理空間的見,而是對于精神空間的見,一種內在的見,由記憶,想象所構成的見。她畫她喜歡的動物,在群山中奔跑的鹿,在山林中漫步的孔雀。這些動物形象不是從寫生而來,而是通過意象的方式捕捉到流動的筆觸和形式中的生命與活力。她畫她喜歡的藝術家阿布拉莫維奇,畫她喜歡的作家桑塔格,還有她鐘愛的弗里達·卡羅。當她跟我介紹這些畫和人的時候,我會心一笑,這些也正是我所喜歡的女人。
來到一幅藍色調的畫前面,那是她的自畫像。從造型的準確性觀看,她并不符合標準,但是從表達的層面,那幅畫是如此真實地畫出了她自己:蒼白的面孔,凝神的眼睛,目光專注可以穿過觀者,抵達遠方,那就是她的精神肖像。
我被一幅深綠色的帶著幽暗氣息的畫作吸引,在那幅畫中,一個蒼白的女人在海水中游泳,后面是一個巨大的陰影,就像一種不詳?shù)念A感的降臨。那幅畫讓我想起我以前經常做的一個夢,在夢里,我在藍綠色的大海中獨自游泳,但其實我是不會游泳的。我的很多夢跟水有關,我的很多作品跟水有關。
水總是關聯(lián)著生命與死亡,輪回與更生,以及女人。水是意識的深處,以及更深處。我注視那幅畫良久,我在驚訝于我的夢如何在另一個女人的筆下呈現(xiàn)出來。就像我經常讀到一些女詩人的詩,她們總是能夠說出我想說出的話,但是我們從來都不曾見過面。這也或許就是藝術的神奇之處,就是那些好的藝術總是能觸及到一種人共同的意識和體驗,讓每個孤立的個體在這些作品中看到一種連接關系。
有一種愉悅是產生精神的共鳴所帶來的,這種共鳴可能是來自一次談話,讀一本書,看一幅畫,聽一首音樂。每一種我們喜歡的人和物也都大抵是我們精神的投射。
看過翟永明的畫,我一直在想:她的藝術中最讓我迷戀的是什么?為了尋找答案,我翻開翟永明送給我的她新出版的詩集《全沉浸 末日 腳本》,在詩集的扉頁上是她的留言:除非你問,接下來是什么?
2023年4月6日 李心沫
李心沫:1976年出生于中國黑龍江省依蘭縣,2008年于天津美術學院研究生畢業(yè)。她運用行為、繪畫、影像等多種媒介進行藝術創(chuàng)作,用文字、圖像,裝置,現(xiàn)場等探討記憶,夢境,潛在意識,作品涉及性別,身份,生態(tài)等議題。作品曾在瑞典世界文化博物館、德國女性博物館等世界重要的美術館展出;參加加拿大多倫多國際雙年展,布拉格中歐國際藝術雙年展等。她的作品被瑞典東方博物館,泰達當代藝術博物館收藏以及被英國,德國,瑞士,新加坡等國的收藏家收藏。她還曾受到聯(lián)合國婦女屬的表彰。學術文章發(fā)表在《國家美術》,《東方藝術大家》等藝術專業(yè)刊物上。她曾策劃“異在的身體”女性主義藝術展;2017年尤倫斯UCCA策劃“行為藝術與后現(xiàn)代劇場”展演;2018年策劃“地圖與疆域”國際藝術展。2019年在德國大使館策劃“在中國”德國藝術展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