膠囊榮幸呈現(xiàn)藝術家魯?shù)?middot;克雷莫尼尼（1981年生于意大利博洛尼亞，現(xiàn)居博洛尼亞）在畫廊的第二次個展“日落后四分鐘”，展出他最新創(chuàng)作的繪畫以及首次問世的陶瓷雕塑作品。展覽將于2025年2月22日至4月19日于膠囊展出。

克雷莫尼尼的畫作令人聯(lián)想到古希臘概念“?Kairos?”——對的時機。當萬物的界限變得模糊，奇跡便會降臨，如卡爾·榮格所言“諸神蛻變”（metamorphosis）。展覽標題“?日落后四分鐘?”恰好呼應了這一點：當晝夜交割、光影混沌，因日常磨洗而褪色的時間被重新染成夢幻，這便是藝術家試圖捕捉的主題。

為了進一步詮釋這一主題，在本次個展中，藝術家基于顏色，將作品安排到四個展廳當中。“在日落時分，我的感覺會突然發(fā)生變化，四分鐘后，我就會陷入憂郁之中，而用不同顏色來劃分展廳，就是為了探索這種變化——了解我最喜歡哪種環(huán)境，了解在這四分鐘里我是誰。”通過這樣的安排，藝術家也將探索的權利與觀者分享：后者踏入的既是每一個展廳，同樣也是日落后的?每一分鐘?——所謂“時間恒常性”（time constancy），經(jīng)由藝術家對主題的強調(diào)得以呈現(xiàn)。

我們不難看出，是?主題?——對象與材料——決定了克雷莫尼尼的創(chuàng)作。“我不想讓人注意到我畫的畫面和內(nèi)容，并不是因為我認為它們沒有內(nèi)在價值或意義，而是我想專注于繪畫本身——是怎么做，而不是做什么。”觀者很容易通過克雷莫尼尼的創(chuàng)作理解他的執(zhí)拗：他所描繪的對象、選取的色調(diào)總是曖昧的、扭曲的，似乎幾近刻意地暴露自己的脆弱與迷惘；然而若是重新審視整個主題，一切又變得無比確定，“有邊的地方就可能有線，有橫的地方就可能有豎的地方。哪里有邊界，哪里就有內(nèi)外”。關鍵在于，克雷莫尼尼放棄了先驗的主題，以此換取與對象和材料對話的機會。于是他筆下的一切首先是誠實的：既脆弱又堅實，既迷惘又篤定，既隨波逐流又不肯自我放逐——亦如人類個體在日常中的面貌。

如中國古諺“水無常形”，水既無常又恒常的存在狀態(tài)令人著迷；正是這一點，令它成為克雷莫尼尼的標志性元素。在本次個展呈現(xiàn)的作品中，克雷莫尼尼延續(xù)了他對于“水”的偏愛：他筆下的城市似乎總在下雨，派對、假期或迷失總與游泳池及開放水域相關。“泳池和泳池中的倒影，即使在現(xiàn)實中也已經(jīng)是一種自發(fā)繪畫的形式。”于是經(jīng)由水，克雷莫尼尼得以極大限度地拓展自己經(jīng)由對話建立的日常主題——看似周而復始、理所當然的安逸無趣，卻隱含著驚奇與黑暗，恰似水所象征的流動、滋養(yǎng)與母性庇護。“在我的作品中，保護常常變成壓迫，生存常常變成控制，水常常變成泥漿。”

克雷莫尼尼相信對象與材料，于是他樂見變化自行發(fā)生。在這次個展中，他還帶來了三件陶瓷雕塑作品——這是藝術家第一次公開展出自己的雕塑創(chuàng)作——作為繪畫作品的延伸。“這種材料能讓我在雕塑中表達與繪畫相同的東西”，藝術家機敏地捕捉到陶瓷與顏料共同承載的液體效果，從而讓自己最經(jīng)典的元素得到進一步發(fā)揮：當黑水中的孩子、沙發(fā)上的男女以立體形式出現(xiàn)在觀者眼前，安寧與黑暗、脆弱與無為的主題變得更為直觀，卻又更顯自然。這樣一種“自發(fā)繪畫/造型”理念，很容易讓人想到百年前由超現(xiàn)實主義者提出的“自動書寫”（écriture automatique）。然而克雷莫尼尼其實站在布勒東等人的對立面——后者希望人們從自己的思想中聽寫，但克雷莫尼尼卻建議人們不要去聽自己內(nèi)心的聲音，“我不想計劃這種變化，我想讓事情自己出現(xiàn)。我認為這種態(tài)度會帶來更大的真實性。”日常以其秩序的合法性驅(qū)逐真實，?唯尋求真實之人方能享有自由?。

實際上，并不存在真正自由、自發(fā)的創(chuàng)作——這是克雷莫尼尼面對的基本悖論，卻也指引他確認了自己的野心。就算回避了計劃——素描草稿（drawing）的干燥乏味，他也依然需要線條來確定邊界與界限，從而確保顏色、事物、背景乃至于主題存在的合法性。關鍵在于，他與他所構建的邊界始終保持著對話，確認彼此的?私人關系?，如此方才確保邊界始終是濕潤的、柔軟的、可呼吸的。盡管由此帶來的不確定性使得畫面幾乎搖搖欲墜，但其間的沉郁并不引向沉溺?？珊粑倪吔鐫M足了主題生長的需求，觀者亦能在意義模棱兩可之處瞥見自由。這種可呼吸性的極限指向真空，而克雷莫尼尼最終試圖勾勒的，或許正是?完美的真空?。

“完美的真空”是一種呈現(xiàn)，更是一種啟迪、一種呼召。倘若我們接受更為古典的定義，即認為藝術展示的是脫胎于日常的清晰與完美，那么克雷莫尼尼的工作實際上反對了“藝術的功能”：在他的作品里，含混與匱乏才是主導，正如他的主題的純粹只能通過模糊達成。考慮到我們所處的文化總是許諾但從不兌現(xiàn)自然與社會的真實聯(lián)系，這些作品其實被迫嘗試承擔了這樣的責任：當藝術家通過抹除公共性的邊界與美麗精致，以漫漶的筆觸確保只關乎他的對象的主題自由生長，我們反而能在其中找到涉及我們經(jīng)驗的碎片——基于公共文化對邊界與整全性的要求，我們已與這些碎片分離太久。而恰恰是這些碎片，留存了我們尋回奇跡的可能。

撰文：王揚

關于藝術家

魯?shù)?middot;克雷莫尼尼1981年出生于意大利博洛尼亞，畢業(yè)于博洛尼亞藝術學院。他曾在膠囊上海（中國上海）、Galerie Thomas Fuchs（德國斯圖加特）、Semiose（法國巴黎）、市政博物館（意大利里米尼）、PAK Gistel（比利時希斯特爾）、104 Galerie（日本東京）、Reggia di Caserta（意大利卡塞塔）、Fondazione Lac o Le Mon（意大利萊切省圣切薩里奧）、貝爾格萊德市博物館（塞爾維亞貝爾格萊德）和Galleria Doris Ghetta（意大利奧蒂塞伊）等地展出。